“失败”23年:中国女足向全国球迷道歉

2月6日,中国女足在亚洲杯决赛上实现惊天逆转,击败韩国队拿下冠军。这是中国女足时隔16年再次站上亚洲之巅。

早在23年前,20位中国女足队员就曾尝过巅峰的滋味。赛后,孙雯成为世界杯金靴奖、金球奖获得者,国际足联授予她“足球小姐”称号。

之后,随着99女足的退役,中国女足由盛而衰,数次落败,直到王霜的出现,网友开始重新关注女足。

2018年,王霜当选“亚洲足球小姐”,采访时有记者问:“你是如何看待‘女性不适合足球运动’这个观点呢?”王霜说:“足球是一项不分性别与种族的运动。只要你对足球充满热爱,你就应该追逐你的梦想。

1973年,孙雯出生在上海。母亲是一名人民教师,父亲是一名普通工人。从小,孙雯就喜欢运动,父亲一有空,孙雯就拉着父亲陪她踢足球。12岁考试后,孙雯收到了两份录取通知书,一份是市重点中学,一份是体校。

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孙雯的父母希望她能选择重点中学读书,孙雯想了想,跟父亲说:“我想上体校踢足球。”在孙雯的劝说下,父母最终妥协,说:“那你去试试吧。”

进入体校后,孙雯正式开始练习踢足球。起初,孙雯并不受教练的重视,还经常被责骂,由于起步比较晚,同学还经常嘲笑她,说她从前的练习方法都是“野路子”,孙雯很委屈,有段时间看到足球场就害怕,她没想到踢球会如此痛苦。

有一次孙雯给父母打电话时哭着说:“我不想踢球了,真的太累了。”父母听后,对孙雯说:“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半途而废,踢足球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都要对得起自己才行。”于是,孙雯继续咬牙坚持。

1988年,孙雯遇到了教练马良行,马良行看了孙雯的踢球方式,觉得她很有足球天赋,开始挖掘她的潜力。

那时,中国国家女子足球队刚成立不到5年,创立之初,女足没有经费也招不到队员,前中国男足国家队主教练殷铁生看着这样的局面,曾说:“球场质量太差,容易让队员受伤。这是中国足协的事,女足一直都这样,吃住比赛场地不符合正规比赛条件。”

在意大利先后举办的两次国际邀请赛中,中国女足分别斩获冠军和季军。初入亚洲杯赛场,女足就凭借超高的意志力和技巧拿下第6届女足亚洲杯冠军,这是中国足球夺取的第一座洲际冠军奖杯。

随后,中国女足主帅换成商瑞华,在他的带领下,女足连续7届蝉联亚洲杯冠军。

1991年,中国觉得光在亚洲比赛不够,于是想办女足世界杯。在中国足联和国际足联的鼎力倡导下,11月,第一届女足世界杯在中国广东举办。

前一年,得知消息的主帅商瑞华到各大女子足球队选人,在上海女子足球队,商瑞华一眼看中了孙雯,把她带到国家队,顶住各方压力把18岁的孙雯列为世界杯首发阵容,对阵丹麦队,在小组赛第二场中,孙雯凭借一脚远射成功帮助球队将比分扳平为1:1。

最终中国队还是在和瑞典的比赛中落败,但这场比赛对孙雯来说意义非凡——回报了商瑞华的信任,同时打响了自己的名号。

1996年,奥运会第一次设立女足比赛,孙雯听说后激动地跳了起来,对于孙雯和女足队员来说,奥运会的地位是最高的,就连世界杯也不能与之比拟。

之后采访中孙雯说:“由于女足项目迟迟未能进入奥运会大家庭,各个省市对于女足的投入不断压缩,全国的女足球队由最高峰时的30多支一度锐减到了10支。能够获得在奥运赛场一展英姿的机会,我既充满渴望又倍感珍惜。”

而令孙雯担忧的是,在比赛前,她进行了一次左膝关节手术。手术前医生说,一个星期后基本就能恢复慢跑的训练了,当医生打开孙雯的膝盖后才发现,是严重的骨关节病,半月板已一分为二,无法修补,只能取出。

手术后一周,孙雯才能下地走动,又过了一个月,国家队开始集训,慢跑时孙雯疼痛难忍,只能咬牙坚持,每次训练前,孙雯都会祈求上苍帮助她完成这堂课。

孙雯说:“从那时开始,我就相信信念的力量。说真的,在奥运会的赛场上,我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一下场我走路就一瘸一拐了。奥运会结束后,我回到上海竟然两个月没有办法走路。精神的力量线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孙雯带领女队突出重围,以3:2逆转巴西队挺进了决赛。决赛时,中国正面迎战美国。刚开场,美国作为东道主踢得很凶,频频组织进攻,面对强攻,中国队稳住阵脚,凭借停球、转移和摆脱完美撕开美国队防线,孙雯用左脚挑射破门扳平比分,这是她在奥运会上的第一个进球。

最终中国队以1:2获得亚军。由于裁判的误判,中国女足失去了登顶世界之巅的机会。但中国女足没有气馁,朝着1999年世界杯再次进发。

比赛前,20位女足运动员进行了半年的全封闭强化训练。1999年半决赛,女足以5:0的比分战胜卫冕冠军挪威,晋级决赛。

一时间,全国欢呼雀跃。决赛那天,在洛杉矶玫瑰碗体育场,9万多人观战。孙雯走进内场环顾四周,心想:没有比这样的大场面更让运动员感到兴奋的事情了。当中国女足出场时,全场高歌《玫瑰玫瑰我爱你》,孙雯心里热血沸腾起来。

比赛开始120分钟,中美女足依然0:0不分胜负,最后点球大战,两队各5个点球,中国的第三个球被美国守门员扑中未进。中国队输给美国队,成为亚军。

那年田震的新唱片主打歌叫《铿锵玫瑰》,中国女足队虽然惜败,还是赢得了“铿锵玫瑰”的美称。

比赛结束后,赛场上攻入7球的孙雯成为世界杯金靴奖、金球奖获得者,国际足联授予她“足球小姐”称号,大家都称她“穿着裙子的马拉多纳”。

孙雯、高红、刘爱玲、张鸥影、赵利红…..中国女足在这一年达到实力的巅峰。但只有她们知道,人们只会关注冠军,亚军再火也就是一阵儿的事。

一年之后悉尼奥运会,“铿锵玫瑰”带着荣誉出战,却被迫分入“死亡之组”,同组有美国、挪威和尼日利亚。

孙雯独进三球战胜尼日利亚,和美国分数持平,却在最后一场小组赛中败给曾经大胜的挪威。孙雯很失落,晚上回到驻地就和队员开始喝酒,喝醉后孙雯不停地念叨着:“那么好的队员,这比拿不到冠军还让人遗憾。”这是孙雯第一次喝醉。

随后亚洲杯,女足首次无缘决赛,八连冠梦破碎;2003年世界杯,女足败给加拿大,止步8强。孙雯选择退役,孙雯觉得在周遭环境的改变下已经感受不到足球带给她的纯粹的乐趣了。

2004年雅典奥运会,第一场比赛对阵德国,孙雯退役后,以记者身份出现在比赛现场,看着比赛,急得想自己上场。

整场比赛,中国队都处于被动局面,比赛仅12分钟,德国队就从右路进攻,拿下第一个球,之后中国队在20分钟和65分钟时,再失两球,德国球员左脚大力抽射,继续突破中国防线,点球命中后,中国已再无逆转之势,被对手屠戮。

最终,中国女足0比8惨败德国,这个结果是中国足球史上正式比赛中最惨重的败绩。

赛后,女足队长接受采访时说:“我特别特别无奈,甚至感觉到耻辱。”“主教练放了一个从未参加过比赛的年轻球员,这简直就是大漏勺,慌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打。”

孙雯之后回忆起来也说:“2003年、2004年对中国女足是非常沉重的一个打击,就好像是个分水岭一样,从此一蹶不振。像美国它也有低的时候,但基本上低的点也不会太低,会不断地起伏,我们就是咵嗒一下。”接着,做了一个手从高落下的动作。

从2001年开始,中国女足的成绩持续下滑,2008年奥运会女足失利,2010年的女足亚洲杯,中国女足不仅没有进入决赛,在第3、4名的在争夺中,还以0:2败给日本,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中国女足只取得第四名,无法参加2011年女足世界杯,这是女足19年来首次无缘世界杯。

赛后新闻发布会上 ,66岁的商瑞华含泪说:“没取得出线多岁了,国家队和足协能信任我,已很满足。没有完成任务我应该离开,向全国球迷道歉。”

2012年,17岁的王霜入选国家队。而这段时间是女足的至暗时刻,前后更换了9位主教练的女队无缘世界杯后又无缘奥运会,消失在各类舞台。

2015年,加拿大世界杯,中国对阵新西兰小组赛,王霜在两位对手夹击的状况下, 连续进行两个马赛回旋。

同年12月的中美女足热身赛,第58分钟时,队友给王霜制造机会,王霜顺势抓住,一个射门,球打在美国后卫身上入网,这个球,打破了美国11年不败的记录。

前女足国家队门将赵丽娜曾在节目中说:“女足姑娘们收入不高,就跟外面普通工作的人拿得差不多。靠踢足球的话,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子。”

也有记者在朋友圈发了女足的悲惨现状:“唯一荤菜是红烧鸡腿。这就是中国女足发展的现状!”

有媒体报道,大多数女足球员一个月的工资不到5000元,有的没有比赛奖金,有运动员透露,“河南女足转正球员一个月的工资是2000元,没有转正的球员工资只有600元”,而男足运动员中却不乏天价球员,反观中国男足的成绩——仅在2002年闯进过世界杯,小组三场皆负,没有进球。

尽管如此,女足没有放弃。2018年,中国女足召回了多位经验丰富的老将,组成了一只平均年龄达26岁的队伍。

为了备战亚运会,女足教练组给队员们安排的训练强度加大,几乎一天两练。吴海燕说 :“每一天大家几乎是从太阳升起时就来到训练场上,恨不得练到太阳落山才结束。有时还真的是因为天黑了,没法再练下去,才不得不叫停了训练。”老队员们即使满身伤痛,也从不提前结束训练。

雅加达亚运会上,王霜带领中国女足时隔12年挺进亚运会决赛,对战世界冠军日本队,比赛在大雨中进行。

教练贾秀全说:“这场决赛,我们哪怕是站着死,也要豁得出去,那才活得像自我。畏畏缩缩,那不是我们中国女足!”

8分钟,李影带球到前场左侧传递给王霜,王霜在右侧无人处远射,被日本名将扑出;第63分钟,王霜在得球后稍作停顿,在日本队两名队员的夹击下, 踢到球门框反弹;第90分钟,日本快速反击,传球到禁区中路,另一名队员甩头碰球过网,日本队打破僵局,最终1:0战胜中国队夺冠。但在比赛过程中,日本队面对中国队,频频失误,有时还未过中场,就被国女足拦截反击。

赛后,贾秀全说:“我希望真正把一支老中青相结合的队伍调整到综合实力、技术能力令人满意的程度。”

2021年,东京奥运会女足亚洲区预选赛,女足姑娘们与韩国队厮杀,在上半场0:2落后的情况下,王霜踢进两球,扳回比分,拿到东京奥运会资格。

东京奥运会上,三场小组赛,中国女足共踢进6球,失球总数却高达17球。 中国女足的奥运会之旅戛然而止,一时间,舆论一边倒开始指责中国女足,“太让人失望了。”

记者采访王霜:“让你总结过去的三场比赛,你过去两年的准备,到最后这一刻,什么样的感觉更多一些?”王霜沉默片刻,低头说:“尽力了吧。”

随后新华社发文明确指出:“这支奥运参赛队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建队思路本末倒置,出现了太多的新人和新面孔,其中10个人国际比赛经验不高于三场,更有5个人从来没有代表中国国家队打过任何一场比赛时,老将却无缘代表中国队出战,这在战斗力和经验上先输了一场。”

这不禁让人回想起, 2004雅典奥运会,新老交替的中国女足也曾0:8惨败德国。

水庆霞接手后,迅速调整队伍,召回了被奥运会名单排除在外的老运动员,并制定严格的训练计划。

2021年11月,自水庆霞上任以来,中国女足一路拼搏,顺利拿到亚洲杯入场券。

亚洲杯半决赛时,上半场日本队进攻迅猛,中国队落后,距离加时赛还剩7分钟,中国队获得一个定位球机会,后卫王珊珊一脚垫射踢进一球,之后,年轻门将朱钰在点球时成功把球扑救,中国女足获胜,挺进决赛。

决赛时,中国女足对战韩国女足,上半场,中国女足0:2落后,水庆霞临时换下受伤的王霜,让小将张琳艳上场,67分时唐佳丽一记点球,获得一分,接着,张琳艳用头接球破门。伤停补时第三分钟,中国女足又进一球,最终以3:2获胜。

赛前,水庆霞说:“如果能够夺冠,就是我们这个新团队的全新开端,也象征着成功启航。”

赛后,水庆霞被女足队员们高高举起,解说员黄健翔激动落泪:“这才是中国足球该有的模样。”“足协请按照男足奖金标准双倍给女足发奖金。”

合照中,王霜双手背后,眼睛紧盯前辈孙雯,眼神中带着敬畏之情,而孙雯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搭在王霜的肩膀上。

2019年法国女足世界杯前,王霜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到:“直到现在,大家还时不时谈起1999年那支打进世界杯决赛的中国女足, 我的梦想就是我们这届女足能够超越之前的成绩,朝着冠军的目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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